一小两个脑袋,在镜前挤来挤去,女儿一边咯咯地大声娇笑,一边大力地用自己的头推他的头,常常是挤歪了自己的三梁冠,或是挤落了她头上戴的花,然而父女间那样的亲热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远得他差点都要记不起来,眼前这个礼仪周到,优雅却淡然的女子就是那个曾经亲密得跟自己靠在一起的小人儿。从何时起,她变得越来越像她母亲,眉目间那种神情——就是那种落落不欢,客气却疏淡的神情,这种曾经让他狂热,又曾经让他落寞,乃至最后逃开的神情,如今又鲜明的出现在了女儿的脸上!
刻意尘封的往事突然之间彷佛有呼啸重来之势,东乡侯连忙醒了醒神,清癯的脸上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尽力让语气亲热恳切些:“陵陵,”他先叫了女儿一声:“爹这次叫你回来,也是有件大事想与你商量,你今年整整二十了,年岁也不算小了,新安比你还小,已然招了驸马,眼看一年半载,就是做母亲的人了,这几年你的亲事一直是爹心头上的一件大事。自你小时但凡你想做的事情,爹也从不曾违拗过你,你贵为郡主,竟去少林学艺,又跟着你那些师兄弟行走江湖,爹虽然担心,却也不曾说过什么,但你终究身为女子,这件事情是第一等的大事,怠慢不得,故而爹想跟你商量……”
他停了一停,见苏陵陵微笑倾听,虽然不见得热络,但也并没有流露出拒绝的神色,不由精神一振,趁势说下去:“前次新安向我打听你的消息,也曾跟我说过这事,她倒是先为你选中了一个人……”
苏陵陵微微侧着头,含笑静听,只是听到这里,神色未变,手中握着的茶杯里的茶水,却忽然泛起一阵涟漪。
“……新安说的那人,你今天在宫中可曾见到了?”
“爹爹是说那孙弦寂孙七郎吧。”苏陵陵的语气中有些满不在乎,“见是见到了。”
东乡侯心中一喜,情不自禁地微微朝前倾过身子,“我虽未见过他,却见过他的父亲孙龙祢。虽是江湖商贾出身,但此人倒确实是人中龙凤,年纪轻轻即为朝廷立下大功,封为异姓藩王,又娶了名门千金为妻,如今三十多年过去,听得他儿子孙弦寂颇有乃父当年风范,还是卢彦的好友,卢彦对此人也甚是心折,想来不差。”
孙龙祢亦是皇朝的一大传奇,无人知其出身,只知道十几岁时他就混迹渔市,结交江湖人士,二十几岁在东海一带已经颇有声名。东南沿海一带,几十年来常有倭寇出没,最嚣张时与内地奸商官吏勾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倭寇生性凶残,又十分狡猾,常伺机而动,官军大举清剿时,他们就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