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桓商贾之所以要奉上厚礼,特别是牧民急需的铁器,拓跋猗卢晓得他们冒着大风险来见自己,不仅为的是自保,还为求财。
商人总是如此,不管明日死活,只知今日赚多少。
只要鲜卑大军南下,战端一起,生灵涂炭,缴获的奴隶牛马金银粮粟自然遍野都是,鲜卑人也消化利用不了如此多的战利品,与鲜卑人亲善的商人便会像草原上的豺狗和鹰隼一般循着血腥味蜂拥而至,换走他们所需的货物,转手就能在中原贩得高价。
按父亲拓跋沙漠汗的亲信所说,一个如湖泊般纯净俏丽的鲜卑女子,在草原上也值不了多少财物,用马匹和羊群就可以换到,甚至武勇超凡的勇士都可以随意掠夺,但这些女子却能在洛阳的人市上,以鲜卑婢的名义卖出十倍甚至二十倍的高价,换到草原无法自产的各种秦人宝贝。
比如,他手中的这面铜镜,必然出自秦人的工匠之手。
要是秦人的工匠都为鲜卑劳作,该多好?
拓跋猗卢正想着,忽然大帐中闯入数人,为首一人膀大腰圆,索头高鼻,耳环戒指一应俱全,五官很有草原上诸多民族往来交融留下的印记,一进来就对着拓跋猗卢的方向,大大咧咧喊叫:
“嘿,汗,部中有些杂事,儿郎们来得慢了,你莫怪啊!”
和猗卢汗“打完招呼”,那人便不再注意猗卢,而是和旁边几位鲜卑酋长肆意聊天吵闹,完全不把拓跋猗卢放在眼里。
“破多罗去斤,你也是跋,怎么不按约来,难道是你儿的小妾肚皮太软和,起不来了吗!”
“是啊,我小儿贺兰跋软如蚯蚓,阿爷当然要帮他一把,这才迟了!”那名唤破多罗去斤的鲜卑部落头领当即反呛,两人笑骂作一团。
“破多罗跋,到底有啥事啊,害咱都等你家人马。你若是怕了秦人,就直说,替阿干看住屁股,分马分钱时候,阿干也不会亏待你嘛!”
破多罗去斤大笑着,寻觅自己的位置:“急什么,多休养两天,咱的马也壮些,到时候肯定还是咱勇,别怪阿干我抢你阿一敦!”
“破多罗跋,即便按照诸部约定的最后期限,你也迟到了足足三日。”
喧闹声中,拓跋猗卢把单于铜镜放下,整个人陷在皮堆里,表情悠闲,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连之后的话语都显得轻描淡写,但声音却很有穿透力,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都刺激着人的鼓膜:
“按约,任何跋迟到一日,十匹马挑出一匹给我,十个兵也挑出一个予我,迟到五日以上斩。破多罗跋,这马与兵,是你自己拿,还是我派人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