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低头不忍。
阿爪刚准备催问“有罪举棍,没罪举树枝”的时候,只见范琮拖着一条坠马摔断的腿,拼命挣扎,从俘虏堆中爬出,没几步便摔倒在地,仍强撑着直起上半身,撕心裂肺地对着李始之的方向大喊:
“将军!明公!我家若在汝看来有罪过,请由我一人承担,唯杀我一人,是杀是冎,悉听尊便,唯求无伤我叔,无伤我兄,无毁我宗祠!”
范阔在左右义军的夹立下挺直腰板,转头怒骂侄儿:
“愚小子,唯啼泣,真乃妇女!死便死矣,何须多言!”
“对,叔父说的对,好儿郎死便死矣,无需多言,唯恨不能复仇!”范琮的堂兄被捆着双手,亦强钻出人群,大呼小叫:“贼人,你若有胆,便先杀我!”
“朝廷必剿灭尔等妖贼,为我等报仇,天日昭章,绝不会容奸邪小人贼寇猖狂!”
甚至连关押女眷的屋中都开始喧哗,声音极尽凄厉,隔着墙壁都能听得清楚。
“胡儿贼奴!休想玷辱我等,岂有害人之夫而欲加无礼,于尔安乎?何不促杀我?”
“男以义烈,女不再醮。妾夫已死,理无独全。且妇人再辱,贼奴亦安用哉!促杀我,促杀我!”
依旧没有人为自己的性命求饶。
李始之听着连绵不绝的叫骂声,看看俘虏们,又看看姊夫,甚至开始觉得对面投射来的眼神是那么的灼目,一想到这是培养了经义大儒的宗族,那目光甚至开始烧得他想后退,想钻回队伍中,让姊夫的亲兵来处理,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状况。
姊夫……好像愣在原地,若有所思?
“真吵闹,神仙该把他们舌头割了下酒,人心掏了煮汤,女眷分了做妻妾,不就无事了?”
王波驻足观看这新奇一幕,先前不光分浮财,还分地取消奴籍就很离奇了,如今公审就更奇怪了,从来只
有官府和豪贵联合起来审黔首,判贼寇,哪有反过来黔首审豪强的?这能行么?
如今看来,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黄毛子神仙啊,黄毛子神仙。”王波心里感叹道:“你咋像个书生呢,咱们做贼当盗,有贼盗的规矩,怎么能用官府的规矩,这不是乱了套么?”
康朱皮双手扣住膝盖,望着眼前吵闹哭喊咒骂成一团的场面,那些虽然被擒仍能怒目而视的边地衣冠,还有自己那些明显不适应的部下,干笑了几声,挂好刀剑,缓缓站起。
“这便是魏晋的真正风骨么?骂贼而死,满门忠义?居然还是针对我?”
忠义节烈的中国,轻生重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