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王以前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如今,他却是多少有些明白。
所以,竞日孤鸣开始不断地回忆自己的过往,而能倾诉的人,也就只有身边医者:“小王自八岁起便开始伪装……”
那年高祖苗王遭刺驾崩,而后三个月,喜妃,就是北竞王的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而自尽。
也是从那年起,竞日孤鸣改掉了写日记的“坏习惯”。
“三十年了,到了今天,我仍不知我的面具是否已经摘下,是否摘得下……”身心俱怆的北竞王努力抬头。
他看向荻花题叶,尝试看清对方眼中的自己,仿佛无底般的镜瞳当中,是一片深邃空洞但没有任何面容的脸。
这就是竞日孤鸣,面目早已模糊地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他看着医者,艰难却温柔地笑了笑:“小王擅长等待,想不到等到最后一刻,小王要等待的那个自己,却不是吾要等待的自己啊。”
毕竟,称孤道寡才是王也……
语气轻描淡写,像是轻飘飘的棉花,却重重地敲在荻花题叶心头。
“得到了三十年所等待的结果,却失去了三十年来曾经与共的一切。”
北竞王低头眄了眼双手,那里什么也没有。
“这是否值得?这盘棋的下一子,又该如何落?”
北竞王转眸望向壁上画卷,曲折小径渐行渐远消失在深锁宫门当中,清淡间流露一种“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去向哪里”的玄妙意味。
“小王,迟疑了。”
他的语气中是比画中景致更显茫然的犹疑,令人清晰感受到话中灼人的痛苦与无措。
“所以小王选择将轮回劫全数功力传给苍狼,令他成为太祖之后,第一个真正练成三部宝典武学的王族传人,以卫苗疆强悍。”
垂死关头,心智反见清明的竞日孤鸣似是窥得画中预言真意、
勉力抬手拽住医者袖袍的他动作如此急迫,如此惶然。
“先生——”
苗疆内战后百废待兴,一寸沙尘百滴血绝非妄言,这片土地之上,究竟染红了多少的鲜血,试问又有谁知。
“你说,这愿望……”北竞王轻声问,“会有实现的一天吗?”
明明一直冷静自持,犹如枝头小憩的最后一抹清雪,如今却慌乱地从枝头跌落。
这是一个真遥远的理想,也非是不能远及的理想……
这般想着,荻花题叶此刻云淡风轻地看着竞日孤鸣,就像九霄之上面无表情看向这人间的神祇,波澜不惊轻吐一字:
“会!”
……